人们的心脏中有这样一些黑洞,人们会慢慢被它们的力场所吸引,从而露出尖利的牙齿和凶煞的面孔来。
有类人永久地居住在黑洞之中,他们崇拜着黑洞的力量并且赖以为生。也有类人找不到自己心脏中黑洞的所在,从而往往感到迷茫与窒息,却不知道在迷茫与窒息的同时,他们已经被黑洞所吞噬。当然还有类人清楚地知道其大致的位置,努力抗拒着黑洞的阴暗面,尽可能不被其控制,好使自己优雅、从容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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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一类人与第一类人相遇了。
他们是上海一所秘密地下角斗场擂台上的对手。角斗的内容是把对方从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里推出去。台下的观众默不作声地围成一圈观看着他们,没有正式裁判,也没有什么正式规则,只要是不死人。他们之所以上了擂台,是因为他们是观众席中最渴望站在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这个位置上的两个人。有时候,也会赌钱。只有在赌钱的时候,台下的观众才有明确的各自支持的一方,往往赌钱会更好玩。
于是,铃铛响起。在上海的这所秘密地下角斗场里,红方拉伸着混身蛮横的肌肉,顺便向所有在场的人展示着他浑身蛮横的肌肉,并且为此没有戴护具、只在头上炫耀地绑了一条红巾,不时平地一声吼,震慑性、有气势地走到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内。蓝方,则在擂台的另一侧慢慢擦拭、穿戴起一整套完备的蓝色盔甲,斜眯起眼睛,看看红方、看看观众、再看看自己的盔甲,做着赛前准备。他的身高和体型都不如红方(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地咒骂起红方来),但是虽然有先天条件上的不足,却更加敏捷、更加有爆发力,所以双方还是很有得一拼。
“黑洞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让我撕碎红方,让他以后都不敢在我面前狂妄!”上场前,蓝方在心里忿恨地默念,在观众们的怂恿下跃跃欲试。他一个箭步上前,朝着早就研究好的、红方小腿上面有弱点的地方一扫。红方失去平衡,踉跄着从圆圈中央跌了出去。蓝方便沾沾自喜地站在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里,开始对着跌倒在地的红方以及四周的观众们耀武扬威。
红方内心的黑洞在他趴倒在圆圈外黑暗处的脏地板上的时候彻底爆炸,他顾不上小腿的疼痛,很快便重新站了起来,怒吼着冲向正站在圆圈里耀武扬威的蓝方,用力一掌一掌地推蓝方。蓝方左闪右避,不时也看准时机作出适当的反击,两人在圆圈内进行了长时间的拉锯战。终于,红方慢慢地占据上风,蓝方被推出了圆圈之外,胸口的盔甲也被推得凹陷了进去,压得他胸闷气短。他只能暂时地远离擂台中央,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早准备好的新的盔甲,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下一个要攻击的红方的弱点。
观众们默不作声地围成一圈观看着这一切,根据自己的立场,在心中做出各不相同的评价,不时用红蓝双方听不见的音量窃窃私语。
像这样,有时候,红方赢了,又有时候,蓝方赢了。比赛一直持续到所有人都散场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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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二类人与第二类人相遇了。
他们在大学校园的人造湖边谈起了自以为深刻而忧郁的恋爱。
情到浓处,男方自以为深刻而忧郁地对女方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人生根本就毫无意义……”
女方想了一想,自以为深刻而忧郁地低语:“世界是一所很大的牢狱……”
“什么?”男方一愣。
女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认真念到:“世界是一所很大的牢狱……”
“又在背《哈姆雷特》了。该死的《哈姆雷特》。”男方在心里暗自咒骂。
“你不觉得说得很对吗,这是《哈姆雷特》里面写的,世界是一所很大的牢狱……里面还说,我们在命运女神的私处,而她本来是一个娼妓。写得多好呀。”女方自顾自地说着,因为光线太暗,没有注意到男方表情的细微变化。其实她平常也不太去注意这种东西。
“对啊,所以我说,人生根本就毫无意义,如果我们都在牢狱里面的话。”男方耐起性子接着女方的话。
“连和我恋爱也毫无意义吗?”
“……”男方觉得有点无话可说。
“《哈姆雷特》里面还说,也许他现在爱你,他的真诚的意志是纯洁而不带欺诈的;可你必须留心,他高高在上,他的意志并不属于他自己……所以你会永远爱我吗?”
为了堵住女方的嘴,男方低下头去继续亲吻女方。
过了一会儿,女方推开了男方,她站起身来对男方说:“不行,我要听雷欧提斯的话,我不要放纵我的爱情,不要让欲望的利箭把我射中。”说完便起身走了。
男方独自坐在大学校园的人造湖边,自以为深刻而忧郁地抽起了烟。
男方深深地爱着女方,虽然男方觉得女方喜欢背《哈姆雷特》的行为十分地神经质,但是同时知道通常喜欢背《哈姆雷特》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比较单纯,加上女方在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女方也深深地爱着男方,虽然女方常常觉得男方不够理解她。但是因为女方知道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比较单纯,而男方比较她要市侩一些,并且男方家境良好、相貌端正,还会不时帮她买早餐和占座,所以深深地爱着男方。
像这样,两个深爱的人在毕业不久之后终于放纵了他们的爱情,然后结了婚,组建了一个小家庭,成为校园里的一段佳话。
十个月后,他们有了小孩。然后,他们就要不要将《哈姆雷特》作为睡前读物念给小孩听的问题闹得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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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三类人与第三类人相遇了。
他们共同举办了一场黑洞研讨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参加。虽然是研讨会,但是两人不休地争论,所以研讨会更像是辩论会。他们居住在一个富足安康的国家,过着富足安康的生活,所以他们才有时间和心情研讨这类无聊的问题,并且长时间地争论下去。并不是所有第三类人都有时间和心情研讨这类无聊的问题。以下简称他们为正方与反方,以示区别,虽然他们争论起来并没有固定的相互对立的观点。
“要研讨黑洞,首先我们得搞清楚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正方有模有样地做着开场白,“黑洞是什么?”
“黑洞啊,不就是人的各种欲望吗?”反方想了想,这样回答到。
“我觉得与其说是欲望,不如说黑洞是对痛苦生活的一种愤怒与仇恨、自我防御,以及反抗。”
“不,我觉得黑洞更像是痛苦生活在人身上刻下的印记,是一种沉淀物。这样想来黑洞的性质跟记忆其实有点类似。”
“不,记忆是记忆,黑洞是黑洞,你不要把它们搞混淆了。”
“我的意思是说,黑洞是像人的记忆一样,是一种实在的、具体的东西,比如人的各种欲望的载体。”
“黑洞本来就是一种实在又具体的东西啊,它实在又具体地存在于每个人的心脏中。我现在就能够感觉得到它的力场。”正方皱起眉头,努力抵御着黑洞的力场,尽量礼貌地不让它发作。
“所以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因为人的精神力量是可以与黑洞的力量做抗衡的。”反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那么你觉得黑洞是否是脱离人的意识的,甚至有时候是跟人的意识对立的一种存在呢?因为我们需要用意识去于它抗衡。” 正方突然得到灵感。
“但是你刚才才说过,黑洞实在又具体地存在于每个人的心脏中,所以是人的一部分啊。”
“我宁愿它不是我的一部分。”正方再次皱起眉头。
“我觉得你对待黑洞的态度未免太过消极了,其实有时候黑洞也能给予人力量,比如帮助我们实现欲望。”
“实现了欲望,人的意识也就被黑洞吞噬掉了,随后又有更加庞大的欲望等待被实现,这样就不可自拔了。”
“欲望是一件好事,没有了欲望的人生不是太过消极了吗?”
“不,内心的平和与满足才能给人带来幸福,欲望和黑洞都会摧毁幸福。”
“没有了黑洞才会给人带来不幸呢,因为每个人的心脏中都有黑洞,所以黑洞是有其至关重要的功能性的。”
“我没有否认这一点,所以我说它是对痛苦生活的一种防御与反抗,但是我们也需要防御与反抗它本身的力量。或许它也是这痛苦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不需要防御与反抗黑洞的力量,我们需要正确地引导它。我们防御与防抗黑洞的力量只是为了不让它的力量攻击到别人,从而受到别人的反击,使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爱和自我尊重同样重要。”
……
像这样,正方与反方不休地进行着空泛而无望的无聊争论,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永恒而没有尽头的黑洞。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争论清楚黑洞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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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一类人与第二类人相遇了。
自从相遇之后,他们便成为了多年的好友。
第一类人时常帮助第二类人,但不时也说几句刻薄的话、搞点小恶作剧来伤害第二类人,以喂养自己心脏中的黑洞,使第二类人在与之交往的过程中往往感到窒息。第二类人时常给第一类人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但不时也在被自己心脏中的黑洞吞噬的同时,背着第一类人告诉别人第一类人的秘密、并且与他们一起嘲笑第一类人。第一类人嫌弃第二类人的软弱,第二类人厌恶第一类人的鲁莽,但他们还是成为了彼此多年的好友。
一次,第一类人邀请第二类人夫妇去上海一所秘密地下角斗场观看自己比赛。这一天的对手长得比第一类人矮小,在各个方面都不如第一类人,为了参赛还穿起了满身的盔甲,第一类人自认为胜卷在握,十分得意地直接站到了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里,向所有人展示起自己浑身蛮横的肌肉。当然,主要是为了向第二类人夫妇炫耀。第一类人在感情方面比较失败,已经单身很久了,这让第一类人心脏中的黑洞每次看到第二类人夫妇都悄悄地发出不满的嘶吼。
第二类人的妻子在擂台下默不作声的观众席里,默不作声地看着站在擂台中央聚光灯下的圆圈里的第一类人,开始觉得他闪闪发亮。使他闪闪发亮的并不是他浑身蛮横的肌肉,她曾无数次地与第二类人一起背着第一类人,嘲笑第一类人浑身蛮横的肌肉,觉得练肌肉不仅毫无意义并且很愚蠢,但是不知为何她今天突然觉得第一类人和他的肌肉都闪闪发亮。不过第一类人所站的位置确实是整个角斗场里最亮的位置,角斗场里唯一的聚光灯都聚焦在他身上。第二类人的妻子看着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第一类人,再看看身边被擂台下的黑暗吞没而看不清样子的第二类人,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类人在擂台下默不作声的观众席里,默不作声地感到一丝不安。
这时,对手向第一类人小腿上的有弱点的地方一扫,第一类人便失去平衡,从聚光灯下的圆圈里跌了出去,趴倒在圆圈外黑暗处的脏地板上。第一类人小腿上的弱点其实早是个公开的秘密,第二类人夫妇曾无数次地背着第一类人一起嘲笑过他。第二类人看着这在台面上直截了当的攻击,心下暗爽,笑着对旁边的妻子说:“自己小腿上有弱点,还跟这儿丢人现眼,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赛。这下傻了吧。”第二类人的妻子却没有搭话。
第二类人的妻子看着趴倒在圆圈外黑暗处的脏地板上的第一类人,依然觉得他闪闪发亮,虽然他已经跌出了聚光灯下的圆圈。而且不由得心里为他担心了起来,并且希望他重振雄风。比起只会在擂台下冷言冷语地咕囔着“这一切都愚蠢而毫无意义”的第二类人,她觉得战斗中的第一类人勇敢、潇洒而昂扬。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第二类人的妻子心系第一类人,随战况而忐忑着,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默不作声却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想:“这才是真正地活着啊,这才是真正的男性。不像第二类人,只会诽谤,这个专爱把人讥笑的坏蛋在这儿说,老年人长着灰白的胡须,他们的脸上满是皱纹,他们的眼里沾满了眼屎,他们的头脑空空洞洞,他们的两腿摇摇摆摆的……第一类人才不像一般的庸庸碌碌之辈,在这世上虚度时光而已,他是充满野心的,挺身反抗着人世无涯的苦难,就像哈姆雷特一样……我是多么希望成为他的奥菲利娅!”
比赛一直持续到所有人都散场回家睡觉。第一类人一夜难眠,因为对手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缠得多,他觉得自己轻敌而丢了面子,不知道第二类人夫妇会怎么想他。第二类人和他的妻子各怀心事地背对着背睡在床上,也是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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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二类人与第三类人相遇了。
“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在上海的一家的高级心理诊所里,第二类人这样问第三类人。窗外的阳光照射在诊所里的大型绿色植物上,和平而温暖,但是诊所里第二类人的脸上正愁云密布。
“人生啊,就是不断了解自己的各种欲望与实现自己的各种欲望的一个过程,我们的心脏中都有黑洞,是欲望的载体。你问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你还没有找到自己心脏中黑洞的位置,并且不够了解它的力量,所以才会感觉迷惘。”第三类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回答到。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我只想得到幸福。”第二类人的脸上依然愁云密布。
“得到幸福的关键正是找到心脏中的黑洞,并且正确地了解它们、掌握它们,这也是自我认识与发觉的一个过程。”第三类人继续向第二类人专业地解释黑洞的重要性。
“你知道吗,我的妻子有个怪癖,她喜欢背《哈姆雷特》,还把《哈姆雷特》作为睡前故事念给我们的孩子听,谁会念那种书给小孩听啊。而且她最近都只给孩子念《哈姆雷特》,根本不理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可只背《哈姆雷特》给我听……也只有我才受得了她这种怪癖。”第二类人看着诊所里的大型绿色植物,向第三类人倾诉着,但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第三类人拿出本子和笔,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见第三类人不说话,第二类人继续喃喃自语般地倾诉:“我最好的朋友是个满身肌肉的傻瓜,见我性格温和便经常欺负我。前几天他约我和妻子去什么角斗场看他比赛,明明是毫无意义的比赛,可我总觉得妻子看得未免有点太过投入了……明明只是个满身肌肉的傻瓜在打毫无意义的架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第二类人说到这里,愤怒地微微颤抖,脸上的愁云更加浓郁了。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你并不了解自己心脏中黑洞的位置就被它所反噬了,深陷其中,才得不到幸福。如果你更加了解黑洞,并且能够掌握它,你就能够变得更有人格魅力,从而赢回与妻子的爱情,也不会嫉妒你的朋友或者被他欺负了……”第三类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讲解黑洞的构造与力场的复杂图表。
“我才没有嫉妒那个傻瓜呢,他把自己练得满身肌肉,这是多么地愚蠢啊!”第二类人忿恨地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有肌肉而你没有,所以你心脏中的黑洞在你的潜意识中作祟呢?”
“这怎么可能!我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愚蠢。就这样吧医生,经费我会全部结清的,但是我不会再来了,我觉得你根本没有想要了解我的问题,从刚才就一直讲黑洞、黑洞,去你的黑洞。”第二类人说完便愤怒地摔门而去,脸上依然愁云密布。
这让第三类人多少有些唏嘘。他过一阵子便会给第二类人打电话,想说服他继续接受治疗,可第二类人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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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第一类人与第三类人相遇了。
第一类人在第二类人的介绍下,也去到第三类人的诊所,因为第三类人收费很高,并且第二类人希望第三类人像羞辱自己一样也好好羞辱一下第一类人。
“……生活是一场永无止尽的角斗比赛,而我已经很累了,没有信心能够不停战斗下去。”第一类人心脏中的黑洞这时偃旗息鼓,他觉得没有必要在一个心理医生面前显现黑洞的力量,坦白地解除压力才值得高昂的治疗费用。
第三类人没有说话,而是拿笔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示意第一类人继续说下去。在经历了第二类人过后,第三类人好好反省了自己的治疗方针,决定保留意见,只选择倾听。
“我曾经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觉得自己是为夺冠而生的。但是现在我没有这种把握,我甚至赢不了一个戴了满身盔甲的瘦弱的矮子……”第一类人于是径直说了下去。
第三类人张口想说些分析黑洞的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改而同情地点点头。
第一类人受到了鼓励,越说越激动了起来:“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满口抱怨的懦夫,但是我现在觉得自己连他都不如,他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幸福的家庭。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没有女人愿意跟我长期地交往,可能嫌我太粗俗了。”
第三类人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笔在纸张上划动,沙沙作响。
第一类人没有马上说下去,而是出神地看着诊疗室里大型的绿色植物的叶片被阳光刺得透明的纹理。第三类人停了笔,同第一类人一起进入了一种恍惚的沉思。一时间,诊疗室里的气氛方佛凝固了,安静得只有时钟的滴答声。
良久,第一类人又喃喃自语起来:“其实……在大学里面,是我先看上朋友的妻子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交往,只可惜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跟自己的朋友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我爱她。”随后陷入了一种自我营造的感伤。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式是臣服于诱惑……”第三类人忽然开口。
第一类人诧异地看向第三类人。
于是,在第三类人的策动下,第一类人买了两张电影票,背着第二类人邀请第二类人的妻子看电影。第二类人的妻子欣然接受。第一类人在黑暗无人的电影院按耐不住,牵起第二类人妻子的手,把她拉入怀中。第二类人的妻子没有拒绝,反而侧过头去面向第一类人。两个人便吻了起来。电影散场,第一类人把第二类人的妻子送到地铁站,开始为这次成功约会得来的轻而易举而沾沾自喜、十分得意,像是赢了一场重要的角斗比赛。
他还并不知道第二类人的妻子喜欢背《哈姆雷特》的这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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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三类人,布满了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当然,像世界上所有的其对象足够复杂的分类系统一样,并不能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简单粗暴地归入其中的一项。同一个人也可能改变,在三类人中间换来换去。只是在所有人的心脏中的不同位置上,都存在着各式各样略不相同的黑洞。这些黑洞正向人们展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