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

从前有这样一位人偶师,从他的口中可以像箭一样,射出无数如针一般细长透明的线,绑住人偶,使其能被人偶师左右。这些如针一般细长透明的线将人偶师与人偶连在一起,人偶师用舌头缠住线,一吸、便能缩短与人偶的距离,一吐、则放线推远距离。人偶师在日常生活中物色到人偶,将人偶用线绑牢,织成一张以人偶师的嘴为中心、透明而坚韧的网,每天精心地修补着网。他会从嘴中吐出更多线缠住人偶、在其各个部位绑上各种复杂的结;也会判定出他不再感兴趣的人偶,用牙齿咬断线,人偶便垂直坠落在地,人偶师则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人偶师在人偶身上绑的结越多、越紧,他用线的选择性就越多、能用越少的力气在人偶身上达成想要达成的效果。人偶身上可以绑结的区块都大同小异, 但是其具体穴位却各不相同,是秘密。要绑结,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准确而细致地一针见血,然后稳固地扎上结。不然如果依靠猜测、屡次不中,人偶身上的针眼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松,这样就不易打上结实的结了,即使打上结,人偶也容易挣脱。所以绑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偶师需仔细观察、运用计策,在不被人偶怀疑而远离的情况下,发现人偶身上各种穴位的所在。绑完结后用线所能达成的大概效果也显而易见,只是每个人偶在线的压力下作出的反应略有不同。人偶师会在绑完结之后用舌缠住线,在说话的同时轻微拨弄线,测试人偶的反应,然后再预测着人偶的反应,用不同说话方式来操纵线,从而控制人偶。

于是,人偶师如果用线轻轻一搔,人偶便在酒醉的烛光中开心地咯咯直笑,眼神中满溢出对人偶师的喜爱,随着膨胀的情绪放松戒备。人偶师如果用线使劲一拉,人偶便泄了气、愁云密布地,或者痛苦地咧起嘴、或者生气地涨红脸、或者干脆流下泪来。人偶师如果用线一扯,人偶便似陀螺般转了起来,开始天旋地转、南北不分,再一抽,这些人偶就朝人偶师指的方向奔去。人偶师如果用线一压,人偶便变得矮小而瘦弱,再一挤,人偶的脸于是也被扯得变了形,像小丑一样被人偶师拧成各种滑稽的怪相。人偶师根据自己的喜怒哀乐操纵着人偶的喜怒哀乐,有时也利用人偶帮自己实现某种现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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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偶师的身上也有一个隐秘的秘密穴位,可以被绑结。这个穴位被人偶师非常小心地保护好,人偶师自认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很长一段时间,人偶师都自由而潇洒地穿梭在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羁绊他,使人偶师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骄纵任性的人。

有一天,人偶师正开着敞篷越野车飞驰在通往新墨西哥州的66号公路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被烤焦的公路上,劲风吹得昏黄的沙尘向后飞扬,嗡嗡作响的引擎声在空旷荒芜的山漠中回荡,使人偶师肾上腺素剧增、心情十分畅快。拴住人偶的线自人偶师口中松弛地无限延长,像是已有鱼上钩却无人收杆的钓线,于是大多数的人偶还在地球另一端的黑暗中安稳地沉睡,丝毫察觉不到线的影响;人偶师只用舌头选了五根线缠住,这五根线所对应的三个人偶便被拉住、搅着昏黄的沙尘一同被劲风吹起,风筝一般飞扬在越野车上空。

懦弱的中年女性人偶高声尖叫了一阵子,逐渐喊哑了嗓子,紧闭双眼,双手牢牢地拽住连在胸口那根隐形却结实的线,默念着祷告词。她干燥的黑色长发被强风吹得打了结,凌乱地飞舞,人偶师不时侧回头去看,觉得有种别样的美感。

愚蠢而热爱冒险的三流庞克乐手居然比人偶师还要兴奋,甩着刺猬头唱起AC/DC的《Highway to Hell》,不时在乐句之间学西部牛仔“啊呜”地大叫一声、大喊着“爽!”有两根线分别系在他的一双膝盖上,他便上身后仰、曲着膝、假装自己正骑着一架重型机车而双手向前举,以这样极其古怪的姿势飞在越野车的上空,满是铆钉的黑色皮衣在暴晒之下散发出难闻的皮革味。人偶师不动声色地蔑笑,心想:“真是个傻瓜!”一边用手在方向盘上打起节拍来。

秃头又肥胖的男人升直的双手上给绑了线,他面朝下身体平稳地飞着,像一只滚圆的气球,身上松弛的皮肤被风吹得不停颤动。人偶师事先把他灌醉后,扒光了他的所有衣物,只给他系了一支红色斗篷,套了一条红色内裤。人偶师一边加大油门,一边打趣他:“喂,胖子,你现在可是飞在天上的超人了,哈哈哈……”胖子手上钉的线便剧烈晃动起来,他双手握拳正愤怒地想挥开线,却在宿醉与极速之下,咧开嘴哗啦啦地吐了,呕泻物与沙尘搅拌在一起,漫天遍野地洒落在越野车后的66号公路上,也粘腻在旁边女人的头发上,把黑发染成了黄发。人偶师没料到胖子会吐,皱起眉头,再次加大油门,不想让呕泻物落进车里,一面高声谩骂道:“喂,胖子,你怎么吐了,你太恶心了……”说“了”字的时候舌头一缩,缠在舌头上的线滑了许多环,三具人偶便飞得更高更遥远了。

像这样,人偶师放着三支人偶风筝,开着敞篷越野车在漫无人烟的66号公路上飞驰到了日暮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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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西下,天空被黑暗笼罩,只余下鲜红的一隅时,胖子已经吐到空腹,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了。他像瘪了的气球一般,意识昏迷,任由人偶师拖着飞在空中。庞克在被溅了一身呕泻物后彻底失去唱歌的兴致,也没了精神,软绵绵地双膝弯曲着跪在空中,时不时无谓地、虚弱地嚷嚷着:“放我下去……”女人依然紧闭双眼、保持双手抓胸的姿势,身体已然僵硬。人偶师也乏了,不自觉张口打了个呵欠。只有荒原上的风还不知疲倦地呼啸着,挟裹了一丝刚刚绽露的凉意。

突然,人偶师感到自己下舌舌系带的底部一阵剧痛,接着舌头便不受控制地逆时针转动起来,不禁让人偶师感到心惊肉跳。原来,人偶师身上唯一一处可以被绑控的秘密穴位就在此处。不管人偶师怎样用力,他的舌头还是不紧不慢地逆时针转动,收起连在三具人偶身上的线,势要拉人偶们上车。人偶师忿恨地急刹,回过头去瞪住三具人偶。线松了,三人立刻自由落体坠地,被撞得失去知觉。人偶师被迫转动的舌头这才重获自由。于是很明显,在这三人中有人同时兼具人偶师的身份,并且不知怎么找到了他的秘密穴位并在上面绑上了线,此后便能操控他的舌头。这让人偶师越想越心寒。

人偶师踢开车门,走到三具昏迷的人偶跟前,眯眼看着三张熟悉的脸。“是谁?”他心想。

女人?女人一向神秘低调,并且人偶师认识女人时间最短,自觉还不太了解女人,只知道她胆小又谨慎,人偶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出她胸口的那处穴位、绑上线。人偶师对她其实有点无计可施了,这一次本是想唬唬女人,恐吓她告诉自己更多穴位的位置。人偶师在直觉上最怀疑女人,但是又觉得女人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 她吓坏了,一直紧闭着双眼,根本没有机会观察人偶师的穴位在哪里。当然女人也有可能是假装吓坏了,其实一直在偷看。

庞克?庞克待人热情、向来拿人偶师当大哥,把人偶师的种种捉弄当有趣,有一种天真的乐观,照理说庞克这个白痴是没有反控人偶师的这种心计的。会被这个二愣子刺猬头给反控,人偶师简直想想都觉得滑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但是今天的庞克好像高兴得有点反常,正常人被当作人肉风筝放在黄沙漫天的空中都不会兴奋得高歌吧,除非是心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要得逞了。不过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想庞克。当然庞克也有可能只是表面上假装是个无知的庞克。人偶师看着戌时苍茫的荒野中庞克侧卧着的躯体,越发觉得庞克整个人都裹着一层厚实的伪装,其实自己根本不认得真正的庞克是谁。

胖子?胖子是人偶师的资深老友,也是人偶师手中最好操控的人偶之一。胖子从头到脚被人偶师缠绑了无数的线,他最有咬牙切齿憎恨人偶师的动机。但是倘若胖子真的有反控的能力,他为何不早在人偶师的舌头上绑结?他没有必要等到自己身上被缠上这许多线,卧薪尝胆如此久。当然胖子也有可能是一直没能找准人偶师身上的穴位 —— 这位置确实隐秘而特别 —— 又不甘心,一直窥伺着复仇的最佳时机,等待得以反控人偶师的这一时刻。

“到底是谁?”人偶师森冷的目光从一张脸掠向另一张脸,实在猜不出。他越想越困惑、越烦躁,心生杀意,于是缓慢地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军刀,准备干脆将三个人都捅死,以断后患。此刻,日光已完全消逝,黯哑的旷漠更加萧条与寂寥了,一牙苍白的弯月与星辰相互辉映,在人偶师脱鞘的军刀上,折射出冷酷的幽光。

这时,横倒在地的胖子咳嗽了两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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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庞克翻过身,缓慢地撑坐了起来,一边转动脑袋一边痛疼地呲牙裂嘴。几乎同时,女人也睁开眼睛,先是伸头茫然地看了周围一圈,然后躺了回去,静静地瞪着满天的繁星,忧郁得动也不动,眼中开始泛起了泪光。胖子站起身来拍身上的沙尘,被呛得又剧烈咳嗽起来。

人偶师自量无法以一敌三,赶紧趁乱将军刀藏入怀中。本来此时最老谋深算的办法是赶紧回车上,丢下三人、扬长而去,再想后策。可人偶师心高气傲,根本不把三人放在眼里,想当场抓出反控他的人,解除心患。“只有一人能反控我,另外两人还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能策动他们帮我除掉反控我的人。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确定地找出反控者是谁,我感觉那女的嫌疑最大,胖子一定不会。不过这也不一定,还是要谨慎一点。我先观察观察,探探他们。总之一定要把反控者杀掉,不然以后麻烦多着呢。再说,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反控我,实在可恨……”人偶师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暗自在心里盘算,黑夜遮掩去了他眼中隐藏的阴毒的狠。

打定了主意,他堆起满脸殷勤的佯笑,走上前去帮胖子排灰,本想关切地絮叨:“胖子啊,我昨天早告诉你别喝那么多酒,今天得上路。你看你,不听我的,吐了吧,怎么样,还难受吗?”借此缓和气氛,重新收短线,把与胖子的距离拉近,进而更好地控制他。不料,话到嘴边,舌系带底部一阵剧痛,人偶师舌头一歪,口中的话扭曲成了:“胖子啊,我昨天灌了你那么多酒,今天还带你上路。你看我,把你搞吐了,怎么样,还难受吧?”缠在舌头上连着胖子的线便被绕得乱七八糟。本就愠怒的胖子皱起眉头,推开了人偶师,闷雷般低沉地怒吼道:“是啊,托你的福,我吐了,还像超人一样去天上走了一遭,真是好笑啊……”说完大声干笑了起来。一向遣词巧妙的人偶师慌了神,感到前所未有地尴尬。

人偶师又去扶一旁的庞克,努力掩饰着心中的惊恐,做出再一次的尝试,拉近连在庞克身上的线:“庞克,带你来这一趟公路旅行玩得还好吗?看你刚开始的时候还唱歌,唱得真好听……”他一字一句地狠狠地咬着字,总算是顺利地说出了整段话。可说到“好听”的“好”字时,舌底剧痛到了顶点,舌头不自觉地向上弹,眼看着就要说成“难听”。人偶师挣扎地将舌头往下摁,于是他的舌头便被两股力量劫持,僵硬地上下摆动,在“好”与“难”的形状之间变化,并且越变越快,形成了一个“闹”字。人偶师的嘴里的话便含含糊糊地变成了:“唱得真闹,闹闹,闹闹闹……”并且卡在这里无法继续说下去,连着庞克的线便在人偶师的嘴里乱蓬蓬地打上了结。按照人偶师的计划,这时的庞克早该被捧得乐呵呵的,并且为人偶师带他来旅行感到十分感激。可庞克这时只是厌恶地看着人偶师,嘲笑地说:“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口吃……”而人偶师还卡在“好”与“难”之间无法自拔,于是“闹闹闹……”便吵闹地回荡在空旷的山漠中,把庞克激得恼怒了,大声嘶吼道:“唱得真闹!我知道了!说一遍就够了!不要再说了!真闹!”这才吓得人偶师止了口。

人偶师至此感到无比地挫败,有点恼羞成怒了。转过头去正好瞧见女人已经站起来,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并且似是面带顽皮的饥笑。人偶师压抑不住满腔怒火,气急败坏地大喝道:“你这巫女,你笑什么!”想要绞紧连在女人胸口的线来折磨她。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扭曲为了:“你这美女,你笑得妙!”逗得女人笑出声来。人偶师此时心下已笃定女人便是反控者,狂怒之下顾不得用计,一个箭步上前给了女人一个暴力的耳光,把女人扇倒在地。接着利落地抽出藏在怀里的军刀,结实地往女人的胸口插了一刀。女人还来不及挣扎,便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死了。人偶师抽出刀,温热而鲜红的血液随之飞溅,洒了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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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胖子和庞克惊诧地面面相觑。好一阵子四下只能听见萧瑟的风声从荒凉而寂静的旷漠上穿堂而过。星光黯淡,夜更深了。

人偶师瞪着女人的尸体,想到再也没有人反控他、让他出糗了,觉得自己重获自由,心里很是满意。正在女人的衣物上擦拭着刀尖血迹,这时,胖子颤巍巍地开口问道:“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把人给杀了?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夸人家是美女吗?我怎么觉着你今天都怪怪的,不像平常的你……”人偶师转头望向余下的两个人偶,想到自己对他们失而复得的控制,不自觉轻松地笑起来,连胖子大腹便便的肚子和庞克滑稽的刺猬头也越看越觉得亲切。

人偶师走上前去搂住两人的肩膀,和蔼地说:“这女人,蛇蝎心肠,她假装跟我混熟了非要我也带她来这一趟公路旅行。后来我发现啊,她是个巫女 —— 是的我刚才叫她巫女来着,不是美女,胖子你听错了,你耳朵最近是不是越来越背了,改天叫李医生帮你看一下,人家可是顶级专家 —— 咳,对,她是个巫女,刚才一直在那儿念巫咒呢。你看,她把胖子搞吐了,庞克你是不是也不舒服?幸好她的诡计被我发现了,我现在已经帮大家伙儿把她杀了,不然啊更可怕的巫咒还会应验,我们可都要倒大霉,这趟旅行有来无回了呢……”说着,胖子的脸上便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而庞克则十分崇拜地看着人偶师,两种反应都在人偶师精确的预计之中。再次得到控制权的人偶师在夜风中感到非常惬意。

人偶师正在得意,不料,舌底忽然又痛了起来,一股比以往还要强大的力量支配着人偶师的舌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形成这样的形状:“但是,我是个骗子……”人偶师觉得毛骨悚然,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捂住嘴。但是这句话在人偶师听来还是异常清晰。原来人偶师错杀了女人,真正的反控者另有其人,并且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反控者控制人偶师的能力已经从扭曲他的话,上升到了可以直接让人偶师说话。在获得短暂的自由的幻觉过后,这无疑对人偶师来说是致命的一击。

那么真正的反控者必定在胖子与庞克中了。在巨大的恐慌之下,聪明的人偶师还是灵机一动,开始狂命地往越野车跑,遗下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的胖子和庞克莫名其妙地立在原地。人偶师麻利地翻身上车,点燃发动机,单手持方向盘,侧身向后看,将油门踩到底,疯狂地倒车往胖子和庞克冲去。

在一片尘土飞扬的混乱中,庞克一边大叫着“你干什么”,一边向路旁闪躲。而胖子则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越野车撞倒在地。人偶师又转向疾驰,重重地用车再碾轧了胖子一遍,胖子便必死无疑了。庞克踉踉跄跄地、没跑多远,人偶师开车势不可挡地冲破路旁的荒草和小沙丘,很快追上了庞克。庞克一边逃命一边大叫,不料竟被绊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起身便也被极速的越野车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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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荒原上四散的三具尸体,人偶师这才松了口气,熄了火坐在车里失魂落魄抽完烟,筋疲力尽地闭上眼,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人偶师半梦半醒间,人偶师的舌头又被一股隐形的力量牵引着扭动起来,组成这样的话语:“你以为把人都杀了就完事了吗,没有那么容易,我是不会这样轻易让你识破我的身份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为我所控吧,你这一生都逃不掉了。对了,你的人偶自然也归我控制了。你放心,你还是会有自由的时刻,我不会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控制你的。但是在我控制你的时候,你就不要抵抗了,这只会给你自己带来痛苦的。认命吧……”

人偶师惊醒过来,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刚才的话是梦境还是真实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直到舌底一痛,人偶师被迫龇牙咧嘴地张口,空洞地发出笑声来:“哈哈哈……”